钻进雨林那一刻我就后悔了。参天大树挤得密不透风，脚下软塌塌的烂泥吸着鞋底，枯枝败叶底下说不定藏着什么。小柔紧贴着我，声音蚊子哼哼似的：“喂……要是掉进烂泥坑里，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吧？天快黑了，我们睡树杈上喂蚊子吗？要不……撤？”她每嘀咕一句，我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截。

我下意识看向老手小风，他眉头拧成了疙瘩，手搭凉棚朝远处张望：“这鬼地方七拐八绕像个迷宫，脚下留神，指不定藏着吃人的玩意儿！” 他的话音被脚下“咔嚓”一声脆响吞没，不知踩断了什么枯骨，激得小柔一声短促的尖叫，死死攥住了我的胳膊。

天色说变就变，刚才还只是阴沉，转眼间狂风就卷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，炸雷在头顶滚过，震得树叶簌簌发抖，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白茫茫。“找地方躲！”小风吼着，声音在风雨里显得破碎。小柔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臂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，另一只手指着左前方浓密的藤蔓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：“洞……那边……有个黑窟窿！”

我们连滚带爬扑过去，手忙脚乱扯开湿淋淋的藤蔓和荆棘。一股混合着土腥和动物巢穴的浓重气味猛地涌出，熏得人一窒。洞里黑得像泼了墨，我慌忙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，使劲按下开关——“滋啦”，微弱的黄光闪了一下，瞬间熄灭，无论怎么拍打，它彻底成了块废铁。

“完了！”我的心沉到谷底。就在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来时，“嚓”的一声轻响，小风擦亮了火柴。摇曳的火苗舔舐着他手中一小捧枯叶，橘红色的光晕艰难地撑开一小片黑暗，也映亮了小柔煞白的脸。她死死咬着下唇，抱着手臂微微发抖，手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珠，混着雨水蜿蜒而下——定是刚才扒开带刺灌木时划伤的。

“等着！”小风把火把塞给我，转身就冲进了洞外瓢泼的雨幕里，身影瞬间被吞没。洞顶突然传来“滴答”一声，冰冷的水珠砸在我脸上。我下意识抬头，头皮“嗡”的一下炸开——头顶岩壁上，密密麻麻倒挂着无数蝙蝠！它们像破败的黑色麻袋，腥红的小眼睛在火光里闪着幽冷的寒光，喉咙里挤出沙哑的“嘶嘶”声，仿佛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神经。

就在我血液几乎冻结的瞬间，洞口传来小风变了调的嘶吼：“后面！！”我猛地扭头，魂飞魄散！一条巨蛇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游到了我们身后！它水桶般粗壮的身躯盘踞着，三角形的蛇头高昂，冰冷的竖瞳锁定了瘫软在地、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的小柔，猩红的信子“嘶嘶”吞吐，带着死亡的气息闪电般噬来！

“低头！”小风的吼声撕裂了空气。只见他手臂奋力一挥，一团燃烧的东西带着刺鼻的硫磺味，呼啸着砸向蛇头！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硫磺粉包在蛇头上炸开，辛辣的白烟弥漫。巨蛇猛地一僵，发出痛苦的嘶鸣，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、翻滚，重重撞在洞壁上，震落簌簌尘土，终于瘫软不动。

刚喘上一口带着硫磺臭味的粗气，头顶的“嘶嘶”声骤然变成了狂暴的尖啸！打蛇的动静彻底激怒了那些倒挂的瘟神！蝙蝠群如同被捅破的黑色蜂巢，化作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旋风，裹挟着刺耳的噪音和腥风，劈头盖脸地向我们俯冲下来！“趴下！”小风的吼叫淹没在振翅的狂潮里。我死命把小柔按在冰冷潮湿的地上。无数冰冷的、带着倒钩的翼膜擦着我们的头皮、后背掠过，翅膀扇起的腥风令人窒息。那感觉，像被拖进了地狱的洗衣机里翻滚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洞内重新被那微弱的、行将熄灭的火光填满，只剩下我们三个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。小风跪在地上，借着最后一点火星，将采回的草药叶子在石头上用力捣烂，深绿色的汁液渗出来。他把黏糊糊的草药泥轻轻敷在小柔手臂的伤口上。草药清凉的触感让小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，长长地、带着劫后余生颤抖地吁出一口气。

走出洞口，天光微亮，雨不知何时停了。林间弥漫着被雨水洗刷过的草木清气，混合着淡淡的硫磺味，还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虚脱感。小风抹了把脸上的泥水，咧开嘴，露出一口白牙：“刺激吧？”小柔靠在我身边，手臂上缠着草药的布条，脸色依旧苍白，却也跟着轻轻点了点头，嘴角弯起一丝极其虚弱的弧度。

回望那黑黢黢的洞口，仿佛一张刚刚合拢的巨口。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——这哪是探险，简直是玩命！可心底那点被恐惧压下去的、对未知的好奇小火苗，被这惊魂一夜的风雨一浇，反而“噗”地一声，悄悄又燃旺了一点。明天？鬼知道明天还有什么玩意儿在等着我们！

指导老师 王辰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