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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盏家灯照千年
阅读: 时间: 2025-07-24 14:55 来源: 职业教育中心 发布: 赵临颍

家训这东西,向来是有的。大抵是写在纸上,贴在墙上,或是挂在嘴边,日日念叨,代代相传。我家也有,只是不很显赫,不过是"勤俭持家"四字罢了。这四字看似朴素,却像一盏不灭的灯,照亮了我们家几代人的路。

爷爷走的那年,我甚至还未出生。父亲告诉我,爷爷还在世的时候,很节省。那时候家里重新装修,几乎都是爷爷一手操办。父亲还小,奶奶不识字,力气也小,都帮不上什么忙。那时候的日子苦啊,没有现在的经济实力,也没有什么高科技,只能一层一层地把砖头往上搬。爷爷舍不得请太多工人,自己能做的,就尽量自己做。他总说:"省下的钱,能给孩子多买几本书。"可命运弄人,就在房子快完工的时候,因为工人的失误,一面墙突然倒塌,爷爷就永远地被埋葬在了砖头下。

葬礼那天,村里人都来了。奶奶没哭,只是紧紧攥着父亲的手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后来,她常坐在门槛上,望着那堵新砌的墙发呆。父亲说,爷爷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:"房子要结实,日子要省着过。"这句话,成了我们家无形的家规。

后来,奶奶的背更驼了。父母都在镇上工作,我就跟着奶奶住在小村里。她总爱说:"咱们家啊,就像这件旧毛衣,破了就补,总能穿下去。"她确实有一双神奇的手,能把我的破洞牛仔裤补得比新的还时髦,能把菜市场的烂菜叶做成美味的酸菜。每天清晨五点,我总能听见她在厨房里轻手轻脚地忙活,把昨晚的剩饭做成香喷喷的蛋炒饭。

记得有一年冬天,我的棉袄袖口磨破了,棉花都露了出来。奶奶从她的针线筐里翻出一块碎布,比划着补了上去。那块布的花色和棉袄不搭,显得格格不入。我嫌难看,不肯穿去学校。奶奶没说什么,只是第二天一早,我发现袖口上多了一朵绣上去的小花,刚好盖住了补丁。她熬了一整夜,就为了让我穿得体面些。

父亲在镇里的汽修厂工作,他很忙,经常加班。他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色工装,身上带着机油的味道。在每晚工作回来后,我和奶奶几乎都睡下了。他会轻轻地关上房门,奶奶通常会将饭菜保温在电饭煲里,好让父亲能吃上一口温热。他洗手极认真,先用水冲,再用肥皂,搓得发红,像是要把一天的疲惫都洗去。他极少言说家训,只是默默地做。工资发下,他总要先留出一部分,说是"备不时之需"。

有一次,厂里发了奖金,父亲破天荒地买了一只烧鸡回来。奶奶埋怨他乱花钱,父亲却笑着说:"妈,日子要省,但也不能苦了孩子。"那晚,我们一家围坐在桌前,撕着鸡肉,蘸着奶奶做的辣椒酱,吃得满嘴油光。父亲很少喝酒,但那晚他倒了一小杯,抿了一口,说:"爸要是能看到现在,该多好。"

母亲持家,自有一套。我曾笑她迂阔,她却说:"不计较,不知节俭;不节俭,何以持家?"她将旧衣服改小给我穿,将剩菜重新烹调,竟比新鲜的还要可口。有一年冬天极冷,她将全家的袜子都补了一遍,在炉火旁熬到深夜。我半夜醒来,见她还在灯下飞针走线,影子投在墙上,显得格外高大。

前些时候,我会觉得这样是小气,但父亲告诉我:"这不是吝啬,是惜福。"

我在奶奶房间里发现了一个铁盒,里面装着很多照片,都是奶奶和爷爷的合照,很旧,很旧了,有些甚至是残缺的。那时候,我突然明白了奶奶常说的话:"东西旧了没关系,只要心里有它原来的样子,就够了。"

有时候半夜醒来,听见奶奶在隔壁轻声哼着老歌,针线穿过布料发出细微的声响。我会想起父亲工装上的油渍,母亲劳累的眼角。这些细碎的痕迹,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:生活就像针线筐,看似杂乱无章,却总能找到继续缝补下去的方法。

我渐渐明白,"勤俭持家"从来不只是省吃俭用,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敬畏。爷爷用生命换来的砖墙,奶奶缝补过的衣衫,父亲修好的每一颗螺丝,母亲精心打理的每一笔账目——这些看似微小的坚持,最终编织成了一个家的韧性。生活从不会轻易施舍温柔,但那些被反复修补的岁月,却让平凡的日子有了温度。

如今,每当我深夜伏案,恍惚间仍能听见奶奶的针线声、父亲的洗手声、母亲的算盘声。那些细碎的声响,交织成最温暖的记忆。我终于懂得,所谓家训,不过是一代代人用最朴素的方式,教会后人如何在风雨中站稳脚跟。而"勤俭持家"四字,早已不是简单的训诫,而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生存智慧——它让破碎的得以修补,让陈旧的焕发生机,让平凡的日子,也能照见千年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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